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贝客邦,第十一届春风悦读榜新人奖得主获奖作品:《白鸟坠入密林》
“月亮和六便士,我各要一半。”这是贝客邦曾在采访中说出的话,与当下许多大呼“社恐”的 年青 人相似,贝客邦是个非常内敛的人,不擅长与周围人走得很近,也曾面临诸多来自职场的困扰。
他告诉记者,自己早些年从事动画设计的工作,但动画这种形式是艺术的集成者,需要多人协同和大量沟通,“再加上我所生活、工作的城市 不动画产业成长的土壤,远景 一般。他这才决定退到产业链的最前端,用文字来讲述故事。”
2019 年贝客邦辞职,正式开始写作,在他看来,这个起步时间是比较晚的,甚至像一场冒险,“因为当时我并 不在写作上获得收入,还要承担家庭的责任,有时想起当时的选择,还会有些后怕。”
事实证明,贝客邦选择的这条路是正确的,无论是搬上银幕的《海葵》,还是《白鸟坠入密林》,都以现实为基底、家庭为切口,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谈及创作思路时,贝客邦表示,“人们会将家庭与幸福、圆满 、和谐、港湾等词语相联系,但生活却并非 描写 中这样圆满,让一个看似完美的东西产生裂痕,这可能也是悬疑小说的一种进入方式。”
4 月 22 日,贝客邦获得春风悦读榜春风新人奖,让我们翻开他的新作《白鸟坠入密林》,在人心的悬疑舞台上来一场“奇遇”。
《白鸟坠入密林》贝客邦 著 新经典文化|南海出版公司
“白鸟无法逃离密林,就像人不能挣开束缚”
“还是孩子的时候,可能并不知道成长意味着什么,直到为人父母,看着自己的孩子,才会 清楚 关于成长的更多东西。”在贝客邦的悬疑作品中,孩子永远是主角,这和他父亲的身份密不可分,“有了孩子后,我开始频繁关注教育问题,现在我们经常会说到个性教育,说要给孩子创造宽松的成长空间,大多数家长都知道这是对的做法,却不敢冒险,为了孩子的发展服从 体系 化教育,给他们很多压力。”
虽然小说中的孩子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引导采取某些行动,但贝客邦,孩子是非常茫然的,是容易被成人引导和左右的,他们可能并不知道他们的行为会带来哪些结果,当他们产生自我意识,却发现无法逃离原生家庭的影响,就可能会酿成悲剧。
这种状态和《白鸟坠入密林》的主题 实在 有些 符合,贝客邦说,书名中的白色代表纯洁、纯粹,鸟代表自由,白鸟就是纯洁而自由的鸟。密林代表的则是人与人之间非常复杂、纵横交错的关系。“一个纯洁而自由的生物被束缚住了,这是我在小说中想突出的东西。”
这种束缚,并不是由刻意人为导致的结果,而是一种自然生态,“因为树林是自然生长的,如果两棵树落根的位置比较近,小树长成大树后自然就会缠绕到一起。这个时候飞鸟可能就会被困住。”贝客邦认为。
身处于乡村环境之中的角色梁皓也是只“白鸟”,他委屈求全,不会公然对抗集体,却始终心怀某种理想,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选择,这种性格特质让梁皓具有了某种纯粹感,也因为这种纯粹感,梁皓有了很多缺点,开始陷入各种各样的困境。“这种塑造的方式可能有些残忍,但我觉得生活就是这样。”贝客邦说。
在贝客邦的刻画下,梁皓的 友人 钱老师曾说过一句说教味非常浓的话,“一个集体,小到家庭,大到国家,如果形态稳定,必然有人会做出牺牲,承受巨大的痛苦。这种痛苦不是只在下层,一家之主或者统治者也不例外。他(梁皓)的思想,是最终个人感受,试图让每一个人自由。但这是不现实的,这样一来,集体就不存在了。”下笔时,贝客邦对这句话是不满意的,最终还是决定把它放进了书中。“注重集体发展或是个人选择,很难说谁对谁错,都是一种选择。”
无论现实生活中是否存在类似梁皓的角色,贝客邦的小说中始终永远都有纯粹的人物,他们执着于 心坎 的真相,想要在看似完美的世事中撕开一条裂缝。“如果我是一个家庭教师,就不会劝学生放弃学业去学画画,我担心会拿不到工资。我是会向现实最终妥协的人,不 办法做到像梁皓那样,但我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种纯粹的、坚持心中理想世界的人。”
“悬疑故事藏在生活中,会在写作时随机浮现”
相较贝客邦以往出版的三部作品,《白鸟坠入密林》变化很大,“有人说《白鸟坠入密林》是女孩版《消失的孩子》(剧版《海葵》),但 实在 这两个故事并不一样,《海葵》是围绕消失事件这个核心,最后把 其余 的线索或者 其余 几条线的故事汇聚到这个点上来。《白鸟坠入密林》则讲的是更复杂的系统和社会关系,小女孩失踪案件并不是唯一的关注焦点。”贝客邦说。
翻阅《白鸟坠入密林》,可能 看到很多生活细节,比如说孩子和动物的关系、流浪汉的生活现状等等,以小见大。贝客邦说,这些细节,有些来自他对社会的观察,有些来自他的亲身经历,但它们并不是提前设计好的,而是在写作过程中随机浮现的。
就拿孩子与动物的关系来说,无论是《海葵》中的小男孩和小狗的故事,还是《白鸟坠入密林》中的小女孩对小猫的情感,即使源于贝客邦对动物的喜爱,也隐约折射出两代人在生命观和价值观上的分歧与冲突。
“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并 不刻意地想要借小动物去营造什么,现在回看完成的作品,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层意思。”经过贝客邦的观察,上一辈人,跟这辈人或者下一代人,在对待小动物的态度上 实在 有很大的差别。“我们上一辈人中,可能很少有人会养宠物,善待动物的意识也比较淡薄。现在的 年青 人,尤其是小孩子则完全不同,他们非常喜欢猫猫狗狗。”
在他看来,两代人对待人类之外的生命方式的差别更多是由社会环境决定的——上一代人关注点大多在于生存,想着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就不错了,很难将情感释放到人类关系之外的 其余 地方;这代人和下代人的关注点则是生活。把这种关注差异放大,就会造成一种代际间的冲突感。
小说中隐含的 抵触 冲突绝非此一处,除了代际间 抵触 外,采访者与被采访者之间的隐秘交锋,邻里街坊间的勾心斗角,都在贝客邦的笔下活灵活现。这种呈现,离不开作者排片布阵的“马良神笔”,最让读者印象深刻的是,整本小说都采用了一种主观视角和客观视角交叉的写作技巧,以一场纪录片拍摄为引,把人物和事件刻画的淋漓尽致。
这种写法的灵感来源是一部名为《未解之谜》的纪录片,几年前,贝客邦也曾是这部纪录片的观众之一,他告诉记者,这部纪录片用灯光营造了一种流动感非常强的叙事氛围,感染力非常强。“它采用的就是采访案件相关人员的方式,不 主持人出现,通过嫌疑人、受害者的遗属等案件相关人员之口,静静梳理案件脉络。”
在观看纪录片的时候,贝客邦一度产生了某种感觉,认为这些被访者是非常真实的演员,提前准备过台词或者有过提前训练,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,纪录片记录的事情完全是真实的。
看完《未解之谜》后,贝客邦便有了灵感,想要写一部以这种叙事方式展开的小说,“这个想法就和我原先白鸟与密林的构思结合在一起了,感觉他们融合得挺好的。”
“写作是最好的选择,考虑周全才可能呈现完美”
对曾经的贝客邦而言,写作是自己的一条退路,一个最次的选择,他不止一次想过,如果 其余 事情都办不成,再不济也可以去写小说。现在看来,这已经成了他最好的选择。
但实际上,在写作上达成某些成果并不容易,“写小说这件事,既 不上面施加的压力,也 不下面 其余 人的支持,相对 其余 工作而言,只有内驱力大于外部压力,作者才有可能坚持下来。”贝客邦说。
不追求写作的速度,不想被读者“拎”着走,有点 排挤 网络连载的方式……这让他在写作圈中卡在一个比较“尴尬”的位置,“你如果说我是纯文学作家,我还够不上,如果说我是网络作家,也不太符合,因为更新速度够不上。”在他看来,只有沉得下心来,有一种延迟满足的心态,考虑清楚每一个逻辑链后落笔,才能呈现出更好的作品。
“就像画画一样,你得把一整张图全部白描完,再去处理正文的一些细节,等于说你在开始动笔的时候,就已经知道这张图画完是什么样子了,这需要很长的时间。如果完全不知道写什么的情况下去连载,肯定会有问题。”贝客邦说。
即使谋篇布局非常“完美”,贝客邦 偶然 也会遇到“超纲”的情况,完结后的《白鸟坠入密林》有三个真相,贝客邦原本打算写到第一个结果后就停笔,但当他代入角色的位置,去考虑角色心态时,觉得这种真相有些“戛然而止”,很难被主角所接受,“梁皓 心坎 深处不相信小女孩会自杀,把一生的束缚感留给父母,但实际情况如何发展,实在 不人知道。这种猜测,可能就是梁皓的一厢情愿。”
因为这些考量,他再度动笔的时候,小说才有了更多的可能性。“作者必须要学会和角色共情,才能把小说完成。”贝客邦说,在写某个场景时,就要把自己当作一个演员,把他们心里想说的话、想做的事预演一遍,这样你才会把他写下来。
除了不随波逐流“加速”创作,贝客邦也不想让每部作品中太多重复的内容,“以前觉得某个点子不错,就想把它完善成一个丰满的故事,现在总觉得这样还不够,希望自己写得比以前更好,不要重复某些东西,在写作上反而更谨慎了。”贝客邦说。
拒绝重复,像阿特伍德等作家一样尝试各种迥异的写作风格,大概是每个悬疑作家的心声,
在创作《白鸟坠入密林》时,贝客邦虽然有所尝试,但 不彻底转向,还是保留了悬疑小说最基本的东西在里面,“这种状态 是否 延续,或者自己是否还会写悬疑小说,都是未知数”
虽然他也会担心写作风格转变后会失去某些读者,但他觉得,这是必须要妥协或者克服的困难。
因为不愿意重复,贝客邦也不想成为自己作品的编剧,“我已经从头到尾把一个故事写了一遍,再让我换一种形式把它重新讲一遍,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,还会占用很多时间,所以我只想做最原始内容的生产者。”
“真实世界远比小说复杂,能在前行途中收获快乐就好”
就像《白鸟坠入密林》里受老板差遣的剪辑师,被甲方推翻所有的设计稿的设计师一样,贝客邦也曾有过在职场当乙方的经历,见过甲方很多荒诞可笑的要求,这种情感最终被他融进了小说,构成了复杂叙事脉络的一个侧面。这种与真实生活的交叉感,也是《白鸟坠入密林》引发读者共鸣的原因。
不过,真实社会远比塑造的世界要复杂,无论是社交媒体上此起彼伏的吵闹喧嚣,还是日常生活中的鸡零狗碎,都会带给人某种无力感,让身处其中的个体找不到生活的意义。贝客邦自己也曾有过这种心态。“出现这种现象大概有两种原因,一种是你要的东西全都有了,另一种就是前面这座山太高了,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走上去。”
大多数 年青 人人面对的可能都是第二种情况,但贝客邦很难提出有助于这个问题解决的建议,“很多 年青 人可能缺少 明白 的奋斗 目的 或者方向,大家还是需要找到生活的寄托,持续向前,即使最终无法达成很高的成就,也能在途中收获快乐。”
对贝客邦来说,写作就是他的寄托,他可以在其中寻找应对复杂生活的答案。
不过,在他眼里,写小说无需背负非常 强盛 的社会责任感,非要去映射某种现实,“作品更需要情感的表达,就像一场篝火晚会,很多人围坐在一起,有人讲了个故事,然后大家就彼此分别,去往不同的地方,许多年后,读者还能回想起这个故事,为这个故事而感动,就挺好的,这也是我写作的初衷。”
因此,他 不框死后期到底应该写哪种风格,“可能我会回到《海葵》这样主题更鲜明的小说,把它写得更精美,让读者更轻松地阅读,也有可能会越偏越远,把那些有成熟 动机 的、可能 打动自己的故事写下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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